冯玮谈“日本新版防卫白皮书发出什么信号”

著名日本问题专家、复旦大学历史学系教授冯玮（资料照片）

    [嘉宾访谈]：6月26日10时，日本问题专家、复旦大学历史学系教授冯玮做客人民网强国论坛“国防新观察”栏目，以“日本新版防卫白皮书发出什么信号”为题与网友进行在线交流。

【冯玮】：各位人民网的网友大家好！

日本鼓吹中国威胁论主要为了修宪服务

[网友琴江对语]：《日本经济新闻》6月25日报道称，日本防卫省于25日在自民党会议发布了2013年版《防卫白皮书》概要。白皮书中无端指出，中国加强军事实力，频繁进行海洋活动，"包含日本在内的地域以及国际社会都须加强警戒"。白皮书中称"中方不断进行领海、领空入侵，容易招致不测事件，引发危险"。 请问冯老师，您认为，日本如此高调的鼓动国际社会都须加强对中国的警戒，意欲何为？ 

【冯玮】：我想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突破和平宪法，突破战后体制，这是他最主要的目的，因为2013年自民党把修宪列入行动计划，但是现在有一定的阻力，日本修宪三个方面的要素，第一个是美国政府的态度，第二是政党、国会那些议员的态度，第三就是民众的态度。现在美国在这方面没有明确的表示反对，实际上美国重返亚太的政策，无论是TPP还是维护当地的和平和稳定，加强和盟国的关系，加强美军在当地的投入，以及强化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存在，都需要日本，所以没有明确提出反对，特别表现在TPP上，一再的催促安倍进一步明确态度，但是日本在这方面也是存在两难，这就从今年的自民党的参与竞选纲领就可以明确，要选择最有效的有利于国家利益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而日本最大的在野党民主党在这个问题上态度非常明确的表示反对，强调不惜以退出谈判来维护国家的利益。社民党等等很多政党都是明确的表示反对，为什么？因为我们知道竞选纲领本身就是一种拉选票的宣誓，这就看出在这个问题上加入TPP对日本可以说有相当大的损害，也就像自民党的国会议员提出的，如果不进行深入调查研究，将会给日本带来极大的影响和破坏，甚至可以给日本经济造成很大的影响，所以这种情况下渲染中国威胁论对他最终的修宪来说服民众是很重要的，我们知道现在日本民众反对修改第96条，反对修宪比例略高于赞同，基本上46%点几对42%点几，所以我认为鼓吹中国威胁论主要为了修宪服务。

[网友忆清秋]：冯老师，日本多年来右倾化越发的严重，对亚洲邻国也越发的无礼和强硬，这不仅让我们想起20世纪中期日本对周边国家的态度，您认为，这是日本再次走向强大的体现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导致？

【冯玮】：我想日本右倾日益严重这是基本的事实，但是问题在于如果要具体的进行分析，我想还是不能一概而论的，我们还是要看到日本右倾化应该是政坛的右倾化和日本社会右倾化存在一定的差别。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很重要的一点，和他现在的选举制度有关，也就是说，日本政治右倾化明显但并不能说明日本民众整体右倾化，如果日本过半数的民众反对修改第96条就说明这点，日本选举制度并不能真正的完全代表民意，去年12月众议院选举当中自民党以43.01%的小选区得票率赢得79%的小选区的议席。前众议院议长河野洋平去年12月曾经表示日本目前右倾化的趋势与小选区制度有关。

第二我们应该看到日本现在当然有些动向值得我们警惕，但是也不能简单的把它和二战之前的情况进行类别，日本在战后经过改革还是出现很明显的变化，日本现在为什么这么做？就是迎合相当一部分民众的心理，要修改和平宪法，突破战后体制，成为正常的国家，这一点我们应该可以从不同的党派人员发言可以看到，去年4月16号石原慎太郎在美国演讲提出要购岛的计划，但是另一方面也同时提出要修改和平宪法，他提出在“战后这么多年，继续沿用当时统治和管制的便利而制定的基本法（也就是宪法），在世界上只有日本”。这种论调当时也是引起很多人的共鸣，直到现在为止依然有很多日本人希望成为所谓正常的国家。同时我们应该看到，尽管日本有很多民众反对修改宪法第96条，这里也有很多复杂的因素，包括日本不希望因此搞得和周边国家关系紧张，特别和中国、韩国关系紧张，影响经济发展，也不想用更多经费投入国防建设影响他们日常生活，所以这里有很多我们值得关注的内容。

第三我想说一下，我们知道有比较才能有借鉴，日本很重要的一点，他希望学德国，成为一个正常的国家，同时能够建立起他的国防军，在今年5月17号公布的防卫力量大纲里面也提出，中长期而言日本防卫开支与国内生产总值之比应像美国、德国看齐。这是共同社的报道。一方面不能简单对比，但是另一方面也希望成为军事上具有相当实力的强大的国家，这也是他现在的目标。

战争责任没有被彻底清算导致日本不能深刻反思

[网友我对烟草很了解]：冯老师，在日常新闻中，我们看到一个咄咄逼人的日本政府和国民形象，但据说日本国民在中日争端期间，也看到了一个日趋强硬的中国的形象。两个国家似乎相互都看不到对方身上的理性和礼貌，请问冯老师，作为研究日本历史和日本问题的专家，您又在日本工作和生活过，您怎样看上述的两国国民互不喜欢的现象？

【冯玮】：我认为影响中日之间关系的主要有三个关键要素，第一战略互惠，第二经贸互利，第三国民互信。战略互惠主要是国家政治层面，我们应该看到无论中国领导人还是日本领导人，都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出了希望能够妥善处理当前中日关系的这种意向，2月份在山口那津男跟习近平主席进行了会见，并且接受了安倍的亲笔信，安倍在这个月的19号在伦敦发表演讲时提出随时准备和习近平主席进行会谈，在战略互惠这个层面上双方高层都表现出有改善关系的意向。就像今年傅莹在两会期间所表示的有些欧美朋友问我们，为什么中国政府总是咄咄逼人？她表示主要是民众和有些媒体希望政府强烈，但是作为政策中国仍将继续和平、独立、自主的外交路线，要扫除一切影响和平发展的障碍。在经贸互利方面，双方合作也是一个有识之士的共识，斗则两伤和则两利，对日本和对中国了解的人都不会提出异议，今年3月22号李源潮副主席会见日本20个由大企业家代表组成的访华团时也表示，经贸合作方面中国和日本如果相斗肯定是两败俱伤，我想经贸互利这个问题双方也是都有共识，从50年代签订第一、第二、第三次民间贸易协定，60年代廖承志和高碕达之助签署的中日贸易备忘录，一直到70年代，特别是70年代末中日关系进入蜜月期，直到今天为止经贸互利应该没有什么异议，2005年即便由于小泉纯一郎不断的参拜靖国神社，导致中日关系急剧恶化的情况下，还存在政冷经热的情况。关键在于国民互信，国民互信这十年不仅没有真正建立，而且在大踏步的后退，有一个数据可以显示，2002年朝日新闻社和中国社科院日本所进行过一次联合调查，数据显示日本讨厌中国占比是17%，而中国是52%讨厌日本，当时日本62%表示既不喜欢中国也不讨厌中国，到了2010年10月5号根据读卖新闻公布的调查数据，日本认为不相信中国和很不相信中国的占到84%，当年日本外务省进行的有关外交舆情调查显示77.4%的日本民众表示不喜欢中国讨厌中国。2010年以后这个数字又进一步上升，都超过了80%，根据日本的NPO和中国日报进行的联合调查，以及其他有关机构的调查，都没有低于80%，为什么中日之间会彼此互相不喜欢甚至讨厌？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由于钓鱼岛主权之争影响了两国民众之间的彼此看法，像日本同月调查数据显示90%的日本民众认为，政府应该明确主张“尖阁诸岛”（即钓鱼岛）是日本的领土，中国在维护钓鱼岛主权问题上立场也是明确的，民众也是强烈要求的，这个从各地不断发生的大游行就可以明确的看到这一点。我想国民互信难以建立，是影响两国关系的最核心的要素。

那么日本为什么会咄咄逼人讨厌中国呢？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也是因为日本政府不断的渲染中国威胁论，而且中国有些媒体、有些专家释放出的信息也被日本方面所利用，作为渲染中国威胁论的一些素材一些依据。那么中国方面为什么对日本强硬？民众为什么反日？有相当一批，特别是一批青年反日特别坚决，我认为他们接受的信息并不完整，对日本缺乏比较客观的全面的认识。

我认为中国认识日本主要是存在三种情况，第一对真实历史的认识，因为日本确实侵略过中国，这一点不可否认，甚至安倍晋三在今年5月15号国会答辩时表示，我从来没有否认过日本曾经侵略过中国，第二对以往的历史由于文学艺术作品的加工产生一种偏差，在这方面主要是抗日剧，被人民日报和中央电视台也批评的抗日神剧。第三就是对日本有关的情况认识不完整，存在一定的片面，比如说历史教科书问题，实际上日本历史教科书在81年出现历史教科书问题，就是扶桑社出的新历史教科书把侵略写出进入等等，引起了中国方面的抗议，82年日本官防长官宫泽喜一发表了宫泽谈话，随后日本教科书审定制度就有一个“近邻诸国条款”，规定涉及和周边国家有关的近现代历史要尊重周边国家的民族感情，根据这个规定日本很多历史教科书还是能够反映侵略的历史的，现在日本有八个出版社出历史教科书，像原来的扶桑社就是现在的育鹏社出的教科书，也就是称之为篡改历史、否定历史事实的教科书，所占份额只有3.7%，所以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应该有一个明确的认识，并不是日本青少年接受的都是被完全篡改歪曲的历史。 习近平讲话也表现出这一点，有一个最基本的前提，只有以史为鉴才能面向未来。但是由于日本在战后没有被撤离的清算，日本的整个政权机构没有被摧毁，所以日本在历史认识问题上，始终是躲躲闪闪，而不能正视，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日本的政权机构战争责任没有被彻底清算，导致日本不能深刻反思的主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