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届全国政协常委、民盟中央副主席欧阳明高谈科技创新【2】

十二届全国政协常委、民盟中央副主席欧阳明高做客人民网强国论坛

欧阳明高：中国科技创新靠的是现在二十岁出头的这帮年轻人

　　[网友超级灯泡]:有人说中国人善于山寨不善于创新，您怎么看？您认为阻碍国人创新的原因是什么？现在大学里科研风气很差，互相抄袭的情况很严重，如何营造更好的科技创新环境、推动重大科研项目的发展？

　　[欧阳明高]:我想，华为是大家很熟悉的企业。华为从信息技术的角度，已经占到世界的前三名，已经凝聚了十万以上的科技人员，和国外大企业竞争，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已经跻身前列了，这是一个事实。不是说中国人就不能创新，我觉得之所以有这样的印象，是从教育、科技、社会氛围、体制环境等方面综合造成的。其实，本质上不是这样的。中国人从创新的角度，大家知道，中国人照样也有很多诺贝尔获得者，当然是从美国获得。从这个民族来看，这是没有问题的。我们要改进的，首先是从我们的教育方式，人才培养模式要做一些完善。比如说学校应试教育逐步往素质教育方面转变，这是基础教育。进入大学之后，我们可能也要进一步，从被动式的学习，尤其是课堂的灌输式的学习朝以学生为中心的研究式、启发式的教育转型，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方面。我本人一直在提倡在学校里，对我的学生一直提倡创新、创业、创优。我现在上课主要是研讨式的。学生都有书本了，你在课堂上再讲一遍。清华的学生都是很聪明，你没有必要那样再讲一遍。你如果那样讲一遍，他会觉得很乏味。学问、学问，很重要的是要学会提问，并不是你接受多少知识，本身教育不是灌入，而是导出，不是往这个人脑子里装多少东西，而是把他脑子中的东西引出来，更多要靠研讨、讨论，启发学生思考、学会提问、学会独立地思考，这才是大学教育的本质。现在中国整个高等教育都在往这个方向转型，我们清华大学一年级设计很多研讨课，老师就相当于一个主持人，我们事先给学生说，你可以提。刚开始几节课还需要启发一下，老师规定一些大概的方向，你可以选择题目，几个人在一起讨论，然后用PPT讲，老师参与评论，大家讨论。课上和课下结合，你可以实施想法，关键是要把创新的想法引出来。 

　　对研究生，基本上我们讲科研的内容比较多。课下，我们希望学生极早地参与研究。因为研究就不仅仅是一个知识问题。所谓创新是什么？事先不知道结果，具有不确定性。不是说有A、有B就一定能够推出C来。创新事先是不存在的，怎么才能找到这个呢？就是要做研究。研究就是要找，探索、探索、再探索。最后在探索过程中就能找到目标了，这个过程，我们让学生做研究。通过做研究，再进一步引出学生内在特殊的才能。在这个过程中，我自己的很多博士生就非常优秀，其实在高校里做研究很重要的研究力量是研究生，因为一个人最黄金的时期，博士研究生期间是非常重要的。其实读完博之后，大体上后面一生的职业生涯，有相当一部分是定了，当然也可以改。但基本的东西，出行已经有了，至少对将来整个人生会有很深远的影响。我想读过大学的都知道，你上完大学，相当于熏陶了一次、修炼了一次，当然对你整个人生就是有很重要的影响，当然这是全方位、基础性的。当你读完博士之后，对具体的业务领域也奠定了相当强的基础。这两件事情对你的人生影响是很大的。 

　　我们提倡先在学校里创新，鼓励学生不走寻常路。人家说都要进外企，你不一定要进外企。人家出国一窝蜂，你可以不用出国，你可以考虑到一个大型企业，也可以自己创业。我有很多学生创业，我支持创业。什么叫科技经济教育结合呢？先是教育在学校，搞创新就是科技，搞创业不就是经济了吗？怎么来结合，不是我们领导来结合，而是落实在一个年轻人身上，落实在成千上万的年轻人身上，这是一个很自然的结合。不是说我们怎么把这两张皮弄好，也不是靠功成名就，靠四五十岁以上的人，也不是靠多么资深、多么权威的人，核心是靠新一代的年轻人。中国的科学创新本质上是靠现在20出头的这帮年轻人，他们决定了我们中国今后创新型国家能否建成，中国经济转型的根子上是在这儿。不光是成千上万，成亿的人出来才行。光说一万人，那个量太小了。华为一家企业就10万了，国外也都是这样的，国外的创新大企业，一个企业就上万，上10万人。我们形成一种风尚，创新创业，创业之后如何追求卓越，把企业做大做强，这就构成了创新创业创优。这也是青年人完成整个人生梦想的过程，要推而广之，形成普遍的模式，就像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来，创新力自然就形成了，不用喊了。

　　[网友舞动的微风]:科技创新最重要的是人才，如何充分发挥科技人才的主观能动性，留住人才？

　　[欧阳明高]:创新是科技，科技是以人为本。不是靠硬件或其他的东西，最终是靠人，要说人怎么能留得住，我觉得人有一个驱动力的问题。既要考虑到理想主义，也要考虑到现实主义。从理想主义角度考虑，科技创新是一个兴趣驱动问题。从现实角度考虑，是利益驱动的问题。两个驱动缺一不可，学生在学校里搞创新，应该是兴趣驱动。人在上学、做研究生的时候，主要是理想主义推动创新。我们在学校应该营造一个理想主义的氛围，让学生受理想主义的熏陶。让他知道他发自内心想干什么。因为在学校还没有生存的压力，这个时候他可以放得开。我们希望他们真的可以遨游在知识的海洋，让兴趣驱使他，把每个人最擅长的部分、最闪光的部分激发出来，我想这是高等教育的责任，这是从人才培养的角度说。 

真正等他干事儿的时候，不管在哪儿干事儿，应该加上另外一个，就是利益驱动，或者说是市场导向。他一定要考虑他做出来的，最后要产生经济效益。技术要变成产品，这样才能做成产业，才能变成GDP，才能使我们的产业结构转型等等，最后才能落到实处。所以我想对于人才，两个方面是缺一不可的。两个方面都需要改善和加强，从兴趣驱动的角度，学校不要以很具体的指标来判定，要么是为了升学，要么为了拿学位，要么是发表论文，我想最后兴趣也会被一点点磨灭掉，锐气也就慢慢没有了。我们一定要让他们充满希望，充满遐想、充满理想，这是很重要的。我觉得现在风气上一定要提倡这一点，理想主义色彩。现在我们过早让年轻人考虑过多的现实问题，这样一来，他就早熟，过于早的考虑了过多的现实压力，尤其是现在社会舆论各个方面，比方说他出来会有住房的问题，买不起房，一天给他带来的心理冲击太大。这些都考虑那么多的话，当然科技创新，要么变得很务实了，就事论事了。创新是需要务虚的东西，否则的话就很难出来。所以整个社会的风气、舆论等等，都需要引导，或者说整个国家的政策，要朝着科技人才，尤其是年轻科技人才的角度倾斜，尤其是像房子，房子好象和科技没什么关系，其实关系很大。房价涨成这样的话，那他肯定会考虑很多问题。我现在首先要考虑怎么样能够解决生存压力，哪儿能挣钱多就上哪儿去，要短平快。看似房子好象和人才、科技没有关系的，其实是很有关系的。我们有时候在谈科技，不会谈房子的事情，科技体制改革不会想房子，但两件事情恰恰密切相关，因为最终科技是靠人。这是一个系统性的问题，我们不能就事论事。功夫在事外，我们经常说南美洲蝴蝶一闪，这边就有反应了，这是蝴蝶效应。

欧阳明高：培养产权意识不能着急 中国人从来都不缺乏速度 

　　[网友黄晨灏]:嘉宾：你认为，在保护自主知识产权方面，我国还有那一些路要走？

　　[欧阳明高]:自主知识产权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从根子上来讲，和文化大氛围相关。我认为这个问题还不是简单地说做几件事儿就能解决的，是一个带有基础性的问题。我们整个工业文明和工业进程发展比国外要晚一些，我们没有完全经历工业文明的洗礼，现在还在工业化过程中。知识产权整个都是和工业文明相结合的。像西方国家走过这个过程，很多程度上他们靠技术，就要激发人们投入到技术中。这也是为了创新，要让创新成为全社会的氛围，所以就逐步形成了相应的规范体系，让大家只要有点子，就会获得相应的利益，这样就会激发更多的人。这相当于良性循环。然后逐步形成了整个一套体制，社会的舆论氛围、文化。在中国，我们正在构建的过程中，我们也很有进步，中国正在构建自己的知识产权相关的文化体系、流程、平台、氛围的过程中，比方说我现在接触的，有美籍华人，在国内用当地人做研究，开发技术，然后再卖出去。但是，在国外一般对知识产权就认帐，很值钱。在国内，我们还没有这种习惯。比方说有知识产权，我把那个人挖过来就可以了。因为工业化进程太快，有一种浮躁和急功近利的心态，和这个风气还有一定的关系，大家不会想的那么长远。一个创新必须要从长远、全局来考虑，他才是可持续的。前段时间主要是以引进技术为主，招商引资，都是短平快，都是来实的、来硬的，科技创新、知识产权，他会觉得时间太长，见效太慢。专利，我等不了这么长时间，他想绕过这个东西，这对个别的企业、个别的行业、个别的事情，显得效率高了。但从长远来看，这是有问题的。所以我们现在可能要做一些基础性的工作，然后逐步地推进，我们现在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进展。比方说刚开始，我们没有专利，后来慢慢专利申请的多了，这是一个过程。慢慢我们在和国外学，把专利变成一组专利，在和国外竞争的过程中，搞专利战略。像华为、富士康，富士康在清华就设立了一个，我所有的想法全部都是你的专利，为将来的竞争做准备。这个过程总是需要时间积累的，不要着急，只要我们的趋势好，中国人干什么都是很快的，中国人从来都不缺乏速度。

　　[网友liudaniu]:请问嘉宾，中国发展的战略性新兴产业与国外有什么区别和联系，它有何自身的特色？

　　[欧阳明高]:战略性新兴产业，全世界会有一些共同的基础。科学是没有国界的，科技突破往往是造福全人类的。但技术还是有国界，市场肯定是有区别和有特色的。所以我们只能从技术和商业化角度谈各自的特色和区别。我们所谓的高科技，它是基于科学原理创造出来的新的技术和产品，由于我们每一个国家的资源、历史走过来的路径不太一样，自然就会有一些差别。这就有一个所谓的技术路线问题，什么是技术路线呢？就是你在进行技术选择的时候，你就要从宏观战略的角度考虑，这是科技战略很重要的一个部分。我们经常会讨论这个问题，老外是那么干的，我们应该把重点放在哪儿，这是我们经常会讨论的问题，这在做战略新兴产业中核心规划的一个问题。比方说拿新能源汽车比喻，美国和中国的交通体系不一样，比如说中国的交通体系是点线面，我们的线上都是高铁，全都连成网了，美国不是这样的。它没我们这么好的高铁，我们把城市全部连起来了。北京、天津，现在没必要开车去，就坐高铁，显然比这个更方便。这是我们所说的，中国线上的交通，高铁发挥了很多。大城市就是点，是线把它连起来的。我们的大城市和国外不一样，我们的人口全部集中在市中心，美国人都住在郊外，这就不一样。我们说的面，中小城市、农村区域，这个交通结构就决定了他所使用的交通工具不太一样，长途，我们都是高铁、飞机。市里，我们的公交是世界上最发达的。面上，电动自行车。这和哪个国家都不一样，这样的交通结构和美国、欧洲都不一样，欧洲也有高铁，但跑不起来，因为地方太小。美国是什么事儿都开车，吃饭也要开半个小时的车，我们这儿就没必要，几步就走到了。这样的特点决定了，他那儿要发展所谓的纯电动汽车，他那儿都是长途、高速、重载，这就不太适合了。但中国就有可能，是短途、中短途的，车速高不起来，因为中国人太多了。所以我们就能够搞起来，这就是技术路线不一样的地方，这是有中国特色的。

欧阳明高谈科技创新引发食品安全恐慌：要相信科学家的良心

　　[网友黄晨灏]:科技创新让我们对食品安全极度恐惧，总担心被不良科学家当成实验“小白鼠”。请问嘉宾，这是为什么？ 

　　[欧阳明高]:有些科技可能会涉及到伦理道德。某种意义上说，各行业都会涉及到这个问题，比如说车，会不会有新的污染，不清楚，因为科技很复杂。这个问题可以推而广之，其实哪个行业都会有这样的问题。科技创新，总的来讲它是推进人类文明进步，这是肯定的。但是在发展过程中，又会引入新的问题来，这很正常。因为追求文明进步的过程是永无止境的，追求完美是永无止境的过程。不能说我们弄出一个东西来就是永恒的、完美的。所谓广告语是没有最好，只有更好。所以有人担心在这个过程中会出一些新的问题，我想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大家要相信科技创新队伍和科学家的良心和道德，我想他的主流肯定是好的。他一定会不断地寻求新的解决方案，但在这个过程中出现的问题靠什么呢？当然要靠一些标准、法规来规范它。比如说新做出一个电池，你卖给我，我怎么相信能用多久，我不能当成实验品。比如说第一批车出来了，我买了，我心里不踏实，能用多久？这就要靠标准法规，告诉消费者，我能够保证你多少，你得有一个承诺，还不能完全靠提供方提供，需要第三方出具证明，上一定的保险，我考虑了这个问题，我会通过某种形式给你这个承诺，这是需要的。哪一行都会有这样的。